2008年9月15日

噬血媒體



管你流血流汗,要成功,就得付出代價,沒有憑空得來這回事。


曾幾何時,我為了讓自己爬越現實的城牆,成就自己,差一點成了砍自己族人首級的劊子手。
而這幾天空下來,讓我可以好整以暇地把之前的工作經驗,在自己的腦袋瓜裡開始建檔入庫.....


憶起某天晚上長官邀請組內的同仁去他位在汐止的"豪宅"吃飯,大家酒酣耳熟之際,開始聊起新聞工作,長官時而傾囊相授在商業台打滾的葵花寶典,時而分享跑新聞的酸甜苦辣,聊著聊著組長突然問我:ㄟ,妳也可以針對你們原住民做專題啊,像之前溪洲部落之類的新聞,哪知我也順著組長的話接著說:喔!有啊!我有認識原住民第三性公關!
組長一聽聞,馬上眼睛亮了起來!好像挖到寶似地,繼續接著追問我:那什麼時候可以進行約訪?
我心想『哇靠!不會吧!你們平地人怎麼效率那麼快!』
但我心裡仍有點裹足不前,但為了討好長官,我還是回答他:一個禮拜後!


一個禮拜過後,家境優渥、學歷也高,老是一副裝得高高在上模樣的組長,他的記性可是超乎想像的好(基本上商業台的記者普遍記性都非常厲害,唸完一次手機號碼就可以馬上記起來),接著他劈頭就罵:ㄟ,妳的第三性公關的專題呢?妳是非得要我親自問妳,妳才肯回答是嗎?說話啊妳!
面對突如其然的質問,我有點手足無措,我說:有聯絡了!但他們都在忙,要約其他時間,組長接著又問:你這樣又要拖多久啊!小姐,你如果再被三振,你就出局了喔!我則無力的回應:我會盡快聯絡!


事實上,我根本就沒聯絡第三性公關,也許是天生反骨,加上心中仍有疑慮左右著我,所以心裡其實是打算將這專題再緩一緩,誰知道組長對這新聞窮追不捨。 但為了獨家,毒死人的新聞,他才不管你過程如何取得,長官要的是成果!
一天24小時在Run的新聞台,沒人逼你去適應,要生存,你只能強迫自己改變,學著堅強面對時時刻刻都得打仗的環境。


我不再去著墨當下的感受、或是逼自己撞牆的那段菜鳥重聽時期,因為在極度壓力下,才會飛得更高,只是關於我預備要採訪"原住民第三性公關"這則新聞時,有一天晚上我跟受訪者約好,當時還押著一樣是泰雅族的中天攝影記者阿貢大哥,他陪著我到酒店跟媽媽桑以及第三性公關協調採訪事宜,原本對方從不願曝光,一直到終於肯讓我們帶機器進去拍攝,還約了下次採訪時間,可是我在最後一刻打退堂鼓,還欺騙組長說對方不讓我受訪,我知道我這樣做不對,但我心裡真的很掙扎....


我問自己,萬一如果我真的做了,我不知道我會做到什麼程度,一旦跨越那界線,我是否就噬血到底,犧牲他們?我會傷害到信任我的受訪者嗎?我無法掌握在採訪過後,長官會要我把這則新聞做成什麼樣子?如果價值觀不符合我的期待,我是不是就這樣親眼看著自己消費原住民?

最後我無法說服自己把他們包裝得如此腥羶,因此我打住,此時原住民的身分對我來說,已成了肩上無止盡的感情包袱。

雖然原住民有好人也有壞人、也會發生不名譽的事情,這並不會因為族群不同而有所分別,但如果身分特殊而遭到異樣的眼光看待,如果受訪者不想,那我就隨他意志,我不願成為噬血媒體。

在那家電視台,我雖然很少開心過一天,但至少,沒有做這則新聞是我最不後悔的決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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